活人的血腥氣是最有效的誘餌， 想必是不遠處的“戰場”， 終於引來了喪屍， 這並沒有出乎李呦呦的預料，但許久沒有出基地，喪屍的變化還是令她驚訝， 它們不但速度更快，行動更敏捷， 似乎還有了智力， 懂得相互配合， 對“獵物”包抄圍剿。

“愛麗絲森林”裏不斷地湧。出喪屍，蝗蟲過境一般， 密密匝匝，一步步向李呦呦逼近，而另一邊的“戰場”裏血腥味更濃，想必引來的喪屍更多， 別說槍聲震耳欲聾，未必聽得到進寶的虎嘯，即便聽到了，他們自顧不暇， 也未必有餘力過來幫忙， 李呦呦只能靠自己。

她這個時候跑，或許能全身而退， ，受了傷的進寶， 就必定成為她的累贅，李呦呦拍拍進寶毛茸茸的背，倒退幾步。

那只“大棉花糖”仍舊站在原處，琥珀色的圓眼睛眨了眨，歪了歪頭，發出一聲尖銳悠長的鳴叫。

果然人類都是大豬蹄子，那個人類女性是要留下那只傻老虎做誘餌拖一陣子，然後自己跑掉沒錯了。

雪鸮縮了縮圓腦袋，冷眼看過去，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，它腦子裏有了想法，從前吃飯、睡覺，趨利避害都是本能，大約是從動物園的籠子倒塌開始吧。

它偶爾能感覺到開心或悲傷，明白那個叫昆哥的人類救了自己，是它的“主人”，那個時候，它是籠子裏唯一幸存的雪鸮，昆哥烤了其他同類當糧食，卻沒有殺死它，還拖出儲存的飼料和它分享。

雖然它並不喜歡吃那不知道什麽東西做的、一塊塊像貓屎似的玩意，它是吃肉的。

可不吃東西就會餓死，昆哥給它飯吃，同時也學著動物園裏那些馴獸師的樣子，抽打它，訓練它，那個時候，它才知道，昆哥養著它是為了叫它有朝一日出去覓食帶回來反補，就像漁民養魚鷹一樣——“魚鷹”的故事也是昆哥閑來無事講給它聽的，雖然他只是寂寞，想說說話，從來不認為它能聽得懂。

可雪鸮還是感激他救了自己，也習慣了他的陪伴。

中間有好幾次，昆哥都想扔掉它，直到有喪屍從破損的籠子縫隙裏爬進來，是它咬死了那只臭烘烘的喪屍，昆哥高興極了，沒過幾天，就用工具破開籠子，帶著它出門覓食，終於不用吃貓屎一樣的“飼料”，雪鸮很高興。

一人一雪鸮不知流浪了多久，雖然多次險象環生，可昆哥和雪鸮都認為，這比留在動物園的籠子裏吃越來越不新鮮的飼料要有尊嚴得多，如果再給他們一次機會，它仍舊會選擇恣意流浪，鳥生得意須盡歡。

如果說有什麽不盡如鳥意的地方，就是昆哥一直以來都沒有給它取名字，作為動物園裏的動物，只有明星動物，比如大熊貓、稀有的企鵝，或者隔壁展館的北極熊才有名字。

像它們這種生活在暗室裏的“猛禽”，除了偶爾有小朋友猛敲玻璃喊“你別睡覺了”，再沒人關心它們叫什麽。

不死就行。

可它跟著昆哥出去，見識到不少從前沒見過的景象，也見過有人帶著寵物逃難，當然，更多的是聊起在末世初就因暴走而走失的寵物，他們的寵物都有名字，和家庭成員一樣。

昆哥從來沒把它當做家庭成員，就在幾天前，昆哥還得意地說“動物骨子裏有天生的奴性，就是要打”。

雪鸮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能完完整整地理解人類話語裏的意思，可它寧願沒有這個能力，它覺得很難受，應該是人類所說的“傷心”了。

大約人類都是這樣子的吧，眼前的少女不也扔下那只老虎，要獨自逃走了嗎？雪鸮沒急著飛回去找它的昆哥，忽然升起一點同病相憐的同情，要不然，等她跑遠了，幫那大貓一把算了。

然而，李呦呦並沒有跑遠，沒過一會兒，就拖著一條帶刺的綠色“狼牙棒”回來，“狼牙棒”底端粗粗纏繞一圈白布，堪堪護住手不被刺傷。

李呦呦揮舞著“狼牙棒”，打在喪屍身上，汁。液飛濺，喪屍並不怕紮手的刺，卻很畏懼那汁。液，原來，這“狼牙棒”是“愛麗絲森林”裏的多。肉植物，長到一米多高的變異“白角麒麟”，李呦呦從前養過多。肉，知道許多多。肉植物都有毒，而這一種的汁。液有毒，不小心濺到眼睛裏，或者皮膚上，就會引起灼燒般的刺痛。

也不知道對象換成喪屍，還有沒有效果，李呦呦只是賭一賭，沒想到變異白角麒麟的效力依舊強悍，可也不是致命的，喪屍沒有放棄進攻，看來只能抵擋一陣子罷了。

雪鸮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，看的一瞬不瞬，不是因為能做殺傷性武器的神奇植物，而是直勾勾看著李呦呦本人。

李呦呦所有註意力都放在喪屍和進寶身上，並沒有發現那“大棉花糖”的視線，別說李呦呦養了進寶這麽久，早就有了感情，就單說進寶毫不猶豫答應陪李呦呦以身犯險，她就不能丟下它。

進寶雖然受了傷，卻依舊拼命護著李呦呦，咬斷了幾只喪屍的脖子，還不時用毛絨絨的大腦袋輕輕拱她，意思非常明顯：叫李呦呦不要再管自己，一個人先跑。

喪屍越來越多，那白角麒麟的汁。液也消耗得差不多，現在再折返回去扯一顆顯然是不現實的，李呦呦估量著喪屍群的數量，迅速思索空間裏還能塞下幾個，從哪個角度更方便突圍。

而這短暫的停頓，在進寶和雪鸮看來，都是放棄掙紮的預兆，她怎麽說也是個人類，面對這麽多瘋狂的喪屍，能抵擋多久？進寶發出一聲近乎絕望的低吼，一個猛撲，一口咬碎了一只喪屍的頭，腦漿和黑血當場崩裂，它的傷口也再次裂開，鮮血染濕。了金黃的毛。

而頭頂一黑，一個巨大黑影從高空中俯沖而下，及至眼前時，才看到白色的羽毛，李呦呦心下一驚，這次完蛋了！

她的空間雖然逆天，可現在還不到能升級的時候，塞下一只大鳥或者若幹喪屍或許沒問題，但兩樣一起來，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！

現在無論選擇把哪一方塞進空間裏，另一方都會要了她的命，簡直是一道雙向送命題，正在李呦呦驚疑不定之時，那巨大的雪鸮居然一撲翅膀，將已然貼近李呦呦的喪屍盡數拍飛。

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，李呦呦再看過去，便看到雪鸮沖著她俯下。身，圓圓的大腦袋歪了九十度，一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看向她，乖巧地眨了眨。

李呦呦不大確定地問：“你是讓我上去？”

雪鸮眨眨眼，發出一聲類似雛鳥撒嬌的“啾啾”聲，被拍飛的喪屍們已經重新爬起來，往新鮮的活人身邊挺近，李呦呦沒時間猶豫，一把抓。住進寶的後頸，使出吃奶的力氣往雪鸮後背上爬。

然而，雪鸮一拍翅膀，李呦呦的手被震開，下意識抓。住它柔軟的羽毛，身下的“大棉花糖”劇烈晃動起來，再次穩住時，李呦呦人已經離地數十米，她扯著嗓子在風中喊了聲“進寶！”聲音裏幾乎帶了哭腔，先是光頭，然後是進寶，只有切身經歷失去，才能體會到末世的殘忍。

萬萬沒想到，一聲熟悉的虎嘯，在她耳邊響起，那絕對不是地面上的聲音，就在下方不遠處！是雪鸮把進寶抓了起來，高空中凜凜的冷風，吹散了她尾音裏的絕望，李呦呦終於放松身體，將自己埋進雪鸮蓬松柔軟的羽毛裏。

地面上不遠處的“戰場”，果然喪屍成群，剛剛李呦呦遇到的情形，與這裏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，而更令她感到驚心動魄的是，喪屍群裏，只有一個活人！

秦寒七站在密密匝匝的喪屍群中央，以一敵千，只要一只喪屍咬一口，秦寒七就會立時成為白骨！更何況這些都是進化過的變異喪屍！它們無論速度、力量，還是智力都有所提升。

眼見著喪屍群即將把秦寒七淹沒，李呦呦急得直拍雪鸮的後背：“棉花糖，你快把我放下去！”

雪鸮發出一聲低低的鳴叫，仍在空中盤旋，它也急著找自己的主人昆哥，雖然昆哥對它並不好，甚至堪稱苛刻，幾近虐。待，但雪鸮已經習慣了跟人生活在一起，它感到背上的李呦呦急得幾乎跳下去，正打算一個俯沖，將人放到安全的地方，就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鋪天蓋地襲來。

千萬條冰刺，以喪屍堆裏那個唯一的活人為中心，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，痛苦而嘶啞的喪屍嘶吼，此起彼伏，然而不過片刻，地面就成了白茫茫一片冰雪世界，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喪屍群，都被凍成了冰雕。

那麽多喪屍被一夕之間解決，下面似乎看起來安全了，可站在“冰雕”之中的男人，似乎也比那麽多喪屍加起來還要危險，雪鸮正猶豫要不要此刻落下，就感到爪爪一松，被自己抓。住的大老虎進寶竟然一躍而下。

那麽高的高空，它一只沒有羽毛和翅膀的蠢貓，非摔死不可，雪鸮焦急地在空中盤旋兩圈，那老虎卻毫發無損地落了地，且速度快得驚人，幾乎一閃而逝，只見一道模糊的黃光略過，進寶就已經抵達了秦寒七眼前。

因為坐在雪鸮背上的視角原因，直到雪鸮緊接著落地，李呦呦才看到原本應該留在雪鸮爪下的進寶，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秦寒七身邊，正拿大腦袋往秦寒七身上蹭，給自己蹭了一身的血。

秦寒七的軍綠色的防彈背心已經被鮮血染成深黑色，長褲被劃開了數道口子，肌肉漂亮的手臂上全是劃痕，是真正的浴血而戰。

秦寒七的目光比滿地寒冰還要冷，煞氣濃重，連巨大的變異雪鸮都被他的氣勢所攝，一時不敢上前，緊張地擡了擡布滿絨毛的爪爪，無處安放似的，在空中擡了半晌。

而秦寒七在看到李呦呦時，說出的話雖盡量維持嚴厲，目光卻瞬間柔和下來：“不是叫你留在基地嗎？”

李呦呦顧不得解釋，只沖上去上上下下打量秦寒七，仔仔細細檢查，“你有沒有哪裏受傷？”

“我沒事。”秦寒七看到進寶的那一刻，就明白了李呦呦必定沒有聽話乖乖守在基地，她這樣一個弱女子，沒有自己的保護，能全須全尾地活下來，已經是奇跡，秦寒七很想狠狠地罵她一頓，叫她下次不敢再犯，然而，責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。

相反，被人這樣緊張地上上下下檢查，秦寒七十分受用，心裏又暖又甜，有女朋友可真好。

“呦呦，我沒事，一點小傷而已。”從前他單槍匹馬跟人拼命、與喪屍拼命、同變異動物拼命，受傷一向是稀松平常的小事，現在有人心疼，傷口非但不疼，反倒泛起酥。酥。麻麻的癢意，可惜現在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，秦寒七戒備地看一眼雪鸮：“它是怎麽回事，沒傷著你吧？”

雪鸮原本謹慎地站在原地，圓腦袋到處轉，配合著琥珀色的大眼睛調整視角，聽到自己被點名，立即緊張地看向兩人，尖尖的鳥喙微張，呆萌呆萌的。

“沒有！”李呦呦忙道，“其中緣由我也說不清楚，總之，它非但沒有傷害我，反而救了我。”

聽到這話，秦寒七神色稍緩，雪鸮在動物園裏長大，又被昆哥“調。教”了幾年，對人類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，意識到那個以一己之力懟死數千喪屍的男人，對自己沒了殺意，便立即溜之大吉，去救它的昆哥去了。

只是，這裏不像是留有活口的樣子。

李呦呦沒註意到“大棉花糖”一躍而起，消失在自己身後，仍繼續道：“如果不是它，我和進寶就都……”

說起進寶，李呦呦頓了頓，它剛剛是從高空中跳下來的吧，怎麽會沒事？《橫行末世》中曾經提到過，有些人或動物，在面臨極端危險，或者情緒起伏極大的時候，會激發異能，既然哺乳動物已經開始進化出異能，那進寶會不會？

秦寒七顯然也發現了進寶的不對勁兒，“進寶速度非常快，有點像我在末世剛爆發時見過的一只蜥蜴，也是快得不像話……”

進寶無知無覺地在兩個主人之間打了個滾，可因為背上的傷，只滾到一半又“嗚嗚”地爬起來，夾著尾巴走到被冰封的喪屍堆裏，左聞聞右嗅嗅。

“……”看這智商，好像又不太像變異動物。

“對了，”李呦呦想起正事，“光頭他們呢？”

問起這個，李呦呦不免緊張起來，她離開“戰場”時，光頭已經負傷倒下，連平日裏油光鋥亮的腦門，都被汙血染紅，也不知道傷在了哪裏，而這裏除了秦寒七之外，一個活人也沒有，說不定光頭真的兇多吉少。

“你放心。”秦寒七沒繞圈子，一句話直接給李呦呦吃了定心丸，“光頭、陸導受了傷，喪屍圍攻過來之前，我把車門鎖死了，現在他們應該很安全，至於昆哥和地獄的人……”

秦寒七臉上閃過一抹狠厲，可沒說完，忽道：“進寶？它在做什麽？”

李呦呦循聲望去，只見進寶正歡脫地往用大爪爪刨一只喪屍的腦袋，那喪屍身上泛起一層白蒙蒙的霜，腦袋正中央被一根冰淩刺穿，頭骨被凍得脆弱無比，進寶一爪下去，便碎裂開來，有什麽亮晶晶的東西一閃，就被進寶卷進舌頭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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